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揭秘:张瑞敏为什么要亲手拆掉海尔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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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比原定的晚了近半小时,张瑞敏迈着大步走进会场、落座,接受二十多双眼睛的近距离打量。包括海尔新媒体在内的近二十家媒体一早坐定。这些主编、编辑和记者们,一部分是张瑞敏的老朋友,也有人与这位很少接受采访的企业家首次对话。谁也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,没有人率先发问。

张瑞敏首先打开话匣子,开场白很直接:

上午也讲了,海尔这种探索到底行不行,我们也不敢肯定,但是我觉得肯定是个方向。前两年到美国去,到处寻求有没有可以仿照的样板。说实在话,企业过去高速发展,说到底都是有路标的,照着路标走就行。一开始我们学日本企业,后来学美国企业。学日本企业的全面质量管理和事业部制,后来学美国GE的六西格玛,就是这些东西。但是到现在,大型制造企业怎么转型,没有路标了。

我们也找过一些比较好的企业。一个企业是美国晨星,好像基本没有层级制,但是这个企业很小,它做番茄酱,把所有番茄收起来,做完给批发商。受季节影响很大,今年番茄收成好,可能就好。它虽然没有层级,基本是一个没有太大市场的企业。

再一个企业是美国全食超市,全食超市也有将一个个班组变成一个个小团队,但也不是直接面向市场。我也见了IBM的前总裁郭士纳,也谈我们的做法,当时他就说,他在IBM的时候也很想做,但是因为风险太大没有做。所以到现在,我们也没有真正找到可以模仿的对象。

另外,我感到以互联网起家的企业,未必就是互联网架构。安德森(《长尾理论》、《创客》作者)写了很多书,到我们这来演讲,中午和他一起吃饭。他说他现在不写书了,现在做无人机公司,他的竞争对手主要是中国深圳那家。我问他现在公司的组织结构是怎样的,他说还能怎么办,还是和传统企业差不多,也有很多中间层。海尔说要去掉中间层,他的公司还要有,他说不要怎么办?

所以我觉得要有适应互联网时代的组织框架,还真是挺难。我们这么探索,风险也非常大,特别到现在,基本上把墙都拆掉了,下边都变成创业团队了,会不会变得很无序?或者变得非常离散?

另外,中国人总是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”,会不会又出来新的和你博弈的办法?本来我们希望和自己博弈,和别人合作,但是中国人做着做着,很有可能又和你博弈了,这个很难说,很难预测吧。

这是1月8日,“海尔互联网模式创新国际研讨会”后的一场媒体见面会。很难定义这是一场媒体采访会,还是一场管理思想的交流。在接下来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中,围绕着管理和转型问题,大家不断盘问着张瑞敏:你海尔到底要干嘛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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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经济日报》的张曙红提出了第一个问题。这个老记者没来虚招,他问:“创客小微好理解,但海尔会不会在转型过程中丢掉制造业优势?”

张瑞敏回答:

这就是我说的对试错的容忍度问题。我们是会分别对待,创客小微基本是放开了,本来就是增量,从无到有,10个也罢,20个也罢,能成几个算几个。当然尽量叫它成,可是如果不成,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。但是转型就比较谨慎,比方说冰箱,一下业绩下来,完了,外界会认为你这个果不好,肯定转型就不对。冰箱涉及整个结构的改变,比较好的、市场竞争力比较强的产品,把它提出来,用小微模式做,其他逐渐比较成熟了再往这边靠。比方说洗衣机搞了个免清洗,现在还成了一个国家标准,就比较有竞争力。这种结构的改变,不会对有太大的影响。

不敢一下放开。一个纯粹的创业公司,现在亏损,但是估值可能很高,亚马逊亏损,估值很高,京东估值也很高。同样的,苏宁利润一下降,人家马上觉得它不行了,这是不一样的。我们的转型难度就在这里,既要变成创业企业,但是利润还不能怎么下降。你看去年利润还可以吧,增长了将近40%。

《财经天下周刊》的李翔一口气问了四个问题,问及转型后的管理半径、大公司的优势取舍、业界对海尔转型的看法,以及海尔为什么选择从组织改革来驱动转型。张瑞敏的回答接近1400个字,几乎是一小篇专栏文章。其中,张瑞敏提到,海尔为什么会去一家叫做红领的服装公司参观学习:

为什么到红领,它其实和我们没有关系,是个做服装的,但是变成一种个性化订制,这种个性化订制是我们很想做的。那套做法肯定不会移植到我这里,但是我们会借鉴。为什么一个做服装的会做到这点。至于其它那些,我们不是集团出面,会叫底下那些小微,你自己觉得可以借鉴谁,都可以借鉴。借鉴不是目的,通过借鉴,主要是要看能不能整合进来社会化的资源。

海尔新媒体向张瑞敏提问:“如何让年轻人跟喜欢海尔?”张瑞敏说:

过去我们也找那些咨询机构,说海尔这个品牌应该怎么样年轻化,但是我觉得现在其实很简单,就是通过我们这个小微也罢,通过别的也罢,必须有网络价值。有网络价值了,肯定是得到他们的喜爱了。

在网上,凌晨还和你交互的那些粉丝肯定不会是老年人,可能三十岁以上的都不大可能。反正我是看不懂,我也搞不懂。现在互联网还真是不大一样。我们有个网站要上线,他们还真是有点互联网的意思,十来天就住在办公室里,晚上把床垫子一放就在那躺着睡觉。他们觉得互联网就是这样,不可能按部就班。我的意思就是这种人他肯定知道那些年轻人,或者那些所谓的粉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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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有媒体问:“今天的活动,为什么没有强调海尔三十周年纪念这个主题。”张瑞敏的回复是:

海尔三十年,确实像你说的,没有刻意去庆祝。一开始弄的方案,纪念或什么都取消了,虽然已经三十年,就好像重新的起步一样。为什么?中国往往庆典的副作用非常大,好像功成名就了一样,其实根本不是这样。我们非常淡化关于三十年的问题,等于我们正在进行一种重新的长征,一次重新的起步。今天可以继续继承的就是四个字:自以为非。

整场会议最令人触动时刻,是张瑞敏回答提问时的一段“独白”,他向在场的人讲起一件往事:

转型创业最大的问题,要把原来那些去掉,另外再建。就好比把一艘航空母舰拆掉了,建成很多舰队。原来国内有一个挺有权威的人到我们那去,也是谴责了海尔很多,当然他听了很多社会上的话。说完了以后,我说您是很厉害的,很有名气的,请教请教您一个问题,你说我在海尔里面是干什么的?他说你就是海尔的舵手,我说错。他说那你就是海尔的船长,我说更错。那你这么权威,你怎么能回答不对?其实这也是不对的,我提的问题,答案只有我说的是对的。然后他说,那你说你是什么?他说海尔不就是船?我说对,我说我就是这艘船的设计师,我深知就要把这艘船拆了,重新变成很多小船,这些小船又联合起来成为一个舰队。其实就是这样,这才是做企业最难的。本来亲手辛辛苦苦打造起来的船,现在要亲手把它拆掉,这才是最难的。

“那么,你怎么说服当初跟您一起建造船的人呢?”《博客天下》的汤涌这样问道。张瑞敏说:

我觉得你刚才提这个问题,不存在怎么说服的问题,只存在一个怎么驱动的问题。涉及到他的切身利益,这是说不服的。我们要推行创业小微,今后你这个工资不是根据职位什么来的,而是根据你的创业成果。下面很多人提的第一句话是什么?我的房贷怎么办?这不就很现实吗?现在在这个岗位,比如说每个月给我3万远,拿出1万来还房贷。将来我要创业,是,你说得很好,以后能拿得比现在更多,万一创业不行,我要离开了,房贷谁来管?这不是非常现实吗?现在要给他说服这个问题能行吗?所以我们就是一个驱动平台,在这上面,我就是为了体现你每个人的个人尊严。

所以我还用了庄子的一句话:相濡以沫,不如相忘于江湖。你为什么要守在这?过去说爱厂如家。我是爱厂如家,你也把一切包下来。现在不可能了,谁能够走得快,就走这条路。你觉得自己肯定上不去,那你可以离开。

我那天还问了我们人力的负责人,我担心这么多人出去别出事。后来一问,他们出去都挺好,出去说我在海尔待了多少年,有多少经验,还有很多企业要他。我说这就很好,就怕他出去找不着工作,很麻烦。一定要把他驱动起来,这是最最重要的。

“那么对年轻人怎么看?”这个问题不像管理问题那样让张瑞敏游刃有余。他坦承,不了解年轻人。65岁的张瑞敏打了个比喻,解释说:

对。其实他们要的就是一个空间,有了空间可以充分发挥,不就很好吗?对不对。我怎么和他沟通,其实我觉得就像你看禅宗六祖慧能,很有名的指月的关系。他不识字,有人来请教他。慧能说,你给我念念佛经吧,那人说你不识字,我给你念了有什么用?慧能说,你念字的能力就是手指头,佛经是月亮,你念了我会给你解释清楚的。就是说你为什么一定要当那个指头呢?当然能当也挺好,但是重要的你要有那个可以了解月亮的那种能力。

数十个回合后,看上去时间也差不多了。《消费日报》的焦天宇这时走到他面前,俩人攀谈起来。焦天宇今年72岁,从1985年开始跟踪报道海尔,到今天整好30年。

过了春节,焦天宇就要退休了,小他7岁的张瑞敏,则着手准备进行另一次创业。就在俩人交谈时,会议室不远处的海尔创客大赛2014年度总决赛的会场里,来自海尔的7个创业团队与风险投资达成了投资意向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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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:江晓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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